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清晨。
“似乎已经很习惯了嘛，要不要考虑……”
“不用了，谢谢。”
从未放弃过劝诱的骑士团长，和极其坚定的临时团员的日常。
不过这么说起来，包括这身披风在内，自己似乎已经很习惯骑士团的装束了。
想起前段时间被这件披风搞得手足无措的自己，艾尔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丝笑意。
莉琳今天罕见地赖床了，所以并没有到场。
大概是昨晚整理笔记到深夜的原因吧。
不过同样整理笔记的艾尔，此刻却是精神抖擞。
双胞胎兄妹之间大概也会有这种微妙的差异吧。
虽然艾尔红色的瞳孔在血丝的作用下看起来就跟红眼恶魔一样。
“不过我看你这状态……你还是回去多睡会儿吧，下午再来值班也是可以的。”
再怎么朝气蓬勃，挂着黑眼圈顶着大红眼上街巡逻总觉得让人无法放心。
“没事，大概，我现在感觉超——有精神，”艾尔摆了个秀肌肉的造型，用很夸张的语气回复道，“而且下午我还得去帮忙露维亚那边做实验来着。”
被艾尔夸张的表演逗得噗嗤一笑的尤菲莉雅放弃了劝说。
既然还有开玩笑的余裕，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疲倦吧。
“顺便问问，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啊？”
“睡？前天中午午休了三十分钟算的话……”
总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你，给我，回去，睡觉，现在！”
按着额头，近乎一字一顿的发出命令的尤菲莉雅。
……这孩子，下午还要去用爆炸物做实验吧。
“但是我现在睡不着耶，我跟你说，露维的那个‘金色闪光’……”
看来是昨天的发表让他过于兴奋。
研究者这种生物，的确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不过还是不能放着不管。
尤菲莉雅掰了掰指关节道，“对着颈动脉来一下的话，人类都会很快入睡的。”
有些恐怖的表情。
艾尔的笑容瞬间凝固。
——不妙，这个人是认真的。
“等，等等，我和莉琳两个人都睡了的话下午万一睡过了……”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那你就到我房间去睡，我中午回来叫你总行了吧。”尤菲莉雅没好气地说道。
“但是……”
“嗯？”
总觉得食指那“咔”的一声很不祥啊。
艾尔选择了在暴力面前的屈服。
第二次造访尤菲莉雅的房间。
虽然主人似乎也并不经常在这边过夜，但是房间内部还是收拾得很干净。
上次并没有仔细观察房间内部的艾尔，开始细细的打量四周。
“怎，怎么了？”
虽然是自己的提案，不过第二次让男性借用自己的房间什么的，尤菲莉雅事到临头还是感觉有点害羞。
尤其是那位男性似乎毫无自觉，还挂着一副准备评头论足的神情。
“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了……尤菲你还真是喜欢熊啊。”
果然在评头论足。
不过这间房间里的玩具熊的确异乎寻常地多，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里，坐着的、躺着的、立着的、掉在天花板上的、塞在柜子里的，似乎真的是玩具熊博物馆一般。
以至于两人下脚都得小心翼翼的。
当然这里毛绒熊泛滥的一大原因，还是本人有些羞于在外人面前展示这种有些奇怪的爱好的样子。
艾尔抬头望向天花板，沉默不语。
“虽然你这么重视它我倒是挺开心的，但是咱们能不能换个摆法……”
尤菲莉雅顺着艾尔的目光看过去，映入眼中的是……
艾尔送给尤菲莉雅的粉红色大熊，静静地悬挂在天花板正中。
“上次明明都还挺正常的……”
总觉得这只可怜的熊就像被吊死了一般。
而且为什么挂玩偶会用上这么粗的铁链啊？
尤菲莉雅的脸明显地变红了。
“你，你快去睡吧，我中午再来叫你。”恼羞成怒的尤菲莉雅撂下一句话回身离去，只留下凝视着吊死的大熊的艾尔静静地思考人生。
“唔，总觉得睡了一小会儿感觉更差了……”
积累的疲劳爆发出来却又没得到完全的消除，艾尔像个老头子一般转动着自己的脖子和肩关节。
“而且你怎么来了……”
“不是尤菲学姐还真是对不起了。”莉莉丝翻了个白眼。
十分讽刺的语气，似乎对艾尔的反应很不满的样子。
“哈啊~只是有些奇怪而已”艾尔第四次打哈欠了。“你那边不是应该忙到不可开交吗。”
“还好，正式运作起来比起准备阶段还是轻松一些的，不过你倒是，没事吧……”
看着哈切连天的艾尔，莉莉丝不禁有些担心。
“唔，吃点东西应该就好了吧，大概。”
有气无力的回答。
莉莉丝甚至想过去扶着他了。
“感觉不行的话一定要尽早说出来，下午实验的话我或者莉琳去当露维老师的助手都是可以的……”
“总觉得莉莉丝和老妈一样……”
“到底是谁整天这么让人担心害的啊？！”
不过吃过午饭之后，艾尔的状态倒是有了显著的回复。
甜食的魔力果然是无穷的。
——当然更多可能是那三大杯浓缩咖啡的功劳。
总之除了面色还有些发白，双眼还有些血丝以外，艾尔基本恢复了正常状态。
那么，该去找露维了。
艾尔自言自语道。
离预定的实验时间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提前做好准备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可不能放那些大人物鸽子啊。
而且对于露维亚而言，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作为协力者和见证者，艾尔也感到有些光荣。
和午饭时间过来合流的莉琳一起，艾尔三人向着露维亚的实验室走去。
尤菲莉雅似乎已经提前去布置安保相关的事宜了。
“以防万一的话还是让我或者莉琳陪你一起去吧。”
一个脱线的老师和一个没睡醒的学生，莉莉丝总觉得有些放不下心来。
“放心好啦，其实本来就是一个人也能做的简单实验而已……”
艾尔没有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竟然成了真。
咚咚咚。
没人？
睡着了吗？
艾尔翻找着包里的备用钥匙。
因为经常出入这间实验室，艾尔和莉琳都有这里的钥匙。
“你们在干啥呢？”
搭话的人是亚瑟，似乎是正好路过这里的样子。
“来接露维过去做实验啦……啊，找到了。”
“哦？是昨天那个‘爆破公主之泪’吧，我也听说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本来对炼金术不是那么感兴趣的亚瑟都听说了的话，看来已经传的相当开了。
“不对，‘爆破公主之泪’是什么鬼名字。”艾尔把银色的小钥匙**锁孔，将门打开了。
“现在大街小巷都这么叫喔，说是阿维拉学园的‘爆炸公主’发明了划时代的稳定炸药什么的。”
对于传言倒是意外的消息灵通呢。
“这个话题，有时间再慢慢聊吧——让本人给你详细介绍一下也行。”艾尔走进屋内，莉琳和莉莉丝紧随其后，“或者你可以来亲身体验一下这东西的威力什么的——在敬爱的罗伯特大公，以及教国和帝国的各位来宾面前。”
亚瑟想起某一节差点被炸飞的实验课，不禁打了个冷战。
“露维，露维，在吗？”
艾尔呼唤着露维亚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一行人径直走到尽头，露维亚的房间前。
艾尔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没有人？
面面相觑的四人。
莉莉丝闭上了眼睛，胸口的吊坠发出银白的光芒。
一股被窥视的感觉扫过其余三人，一瞬即逝。
“——除了我们，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了。”
使用侦测术式扫描了整个实验室过后，莉莉丝如此说道。
“会不会是去吃饭去了？”亚瑟思考了一下，推测道。
“总觉得露维老师的话，很可能是在哪里迷路了。”莉琳吐了吐舌头。
“露维虽然是个无药可救的路痴，不过学校内迷路什么的还是不太可能吧，大概。”艾尔挠了挠头，似乎自己对自己的推理都不太有信心，“总之先等等吧，反正现在还早。”
嚓，嚓，嚓。
桌上的钟，发条走过了一圈又一圈。
“好慢啊……”
亚瑟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用手戳着提前准备好的“金色闪光”的样品瓶子。
“总觉得有些不妙啊。”
莉莉丝的眉头有些皱了起来。
“哈啊，该不会真的迷路了吧……”艾尔无聊地用手指玩弄着趴在桌上、头发自然下垂的莉琳的发梢。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如果真的只是迷路的话就好了。”一本正经地做着很悲观推测的莉莉丝，似乎是联想到了自己的一些经历。
听到莉莉丝这么说，另外三人也不得不严肃起来了。
“总之先试着去找尤菲学姐，拜托骑士团帮忙找找看吧。”莉琳提出了一个合理的对策。
“那我去……”
“哥哥请留在这里，知道操作方法和原理讲解详情的只有哥哥，最坏的打算，可能要哥哥代替露维老师去完成实验了。”莉琳一把拉住准备起身的艾尔。
“骑士团那边我去联系吧——”莉莉丝插话道。
“不，骑士团那边就交给亚瑟了，莉莉丝请回去联系学生会成员，并且把这件事情报告给学校，我现在去联系警备队……”
平时一直软趴趴的莉琳，在这种时候却是可靠地不像话。
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了吧，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莉莉丝在照顾着另外三位平时有些不像样的青梅竹马，但是关键时刻站出来的，很多时候都是莉琳。
四人的小组里，莉琳似乎才是那颗定心丸。
三人并没有对莉琳的安排表示异议，只是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亚瑟和莉莉丝就起身追着毫不迟疑出了门的莉琳而去。
“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直到实验开始前一刻，都没有见到露维亚，甚至其他人中也只是和神情阴郁的尤菲莉雅以及有些焦虑的莉莉丝打了个照面。
学院的人工湖静静地倒映着夺目的阳光。
人山人海将湖边一个小小的临时讲台围的水泄不通。
穿着平时放在露维亚实验室的长袍，艾尔站在讲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没有看到主角而有些骚乱的人群，以通过术式扩音的声音说到。
“很抱歉通知大家，露维亚老师因为一些身体上的原因无法亲自出席实验。本次实验将由老师的助手，也就是在下，代为执行。”
虽然很不习惯这种腔调，艾尔还是忠实地扮演着露维亚的助手的角色。
人群的骚乱明显更重了。
捏了捏拳，试图用疼痛让自己集中。
“本次实验是对露维亚老师的发明——‘金色闪光’的验证。验证的主要内容为药剂的稳定性和其作为炸药的威力。首先是稳定性实验……”
还好自己读过不知道多少遍露维亚的论文，也跟着做过好几次有关的实验。艾尔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展示实验的进程。
“各位请看，如昨天在会场展示的一样，‘金色闪光’对于高温、冲击和震荡的敏感性都不强，”艾尔从烧瓶中倒出几管样品分别进行了燃烧、震荡和投掷摔击的测试，在这其中，“金色闪光”的反应和昨日如出一辙。
“然后是大家最关心的，作为炸药的实用性。”艾尔停顿了一下。
明显地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随着艾尔的停顿而凝滞了。
艾尔放下“金色闪光”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另外一个瓶子和一支试管。
“各位请看，这是现在广泛使用的‘罗勒’式高爆燃烧剂，”艾尔把装着无色油状液体的烧瓶往上稍微举了举，“为了作为对比，我们取了200毫升‘罗勒’进行比较……”
说完的艾尔回过身，将烧瓶丢了出去。
在烧瓶接近湖面的那一刻，艾尔掷出一枚石子，将烧瓶击碎。
“罗勒”式的触发条件之一——较强的冲击。
以破碎的瓶子为中心，半径大概三米的水柱升腾而起。
大概有十米高吧——
即使爆炸中心离岸大概有30米以上的距离，前排的人仍然能感受到飞沫与暴风的冲击感。
不愧是被应用于各行各业、使用超过十年的老牌爆炸药剂。
相对较高的触发门槛和稳定的威力，以及在十年改进中逐步降低的成本，作为工业用品属性
极其优秀。
众人把目光从爆炸移回到讲台上的艾尔身上——准确的说是艾尔左手的“金色闪光”和右手的“罗勒”试管上。
“作为对照的是，我们取用190毫升‘金色闪光’和10毫升罗勒……”艾尔径直把左右手的东西一股脑丢了出去。
两条略有不同的抛物线轨迹划过刚刚平息的、还泛着波纹的湖面上空。
在两者都快没入湖面的一瞬间。
第二颗石子出手了。
装有“罗勒”的试管应声而爆，然后——
轰！
震撼全场的巨响。
一米多高的浪潮直接扑向岸边的观众。
中心升腾而起的水柱如暴雨般将岸边的众人淋成了落汤鸡。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巨大的爆炸。
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左右同时投掷导致落点比前一组偏近，但是威力的巨大差距还是给在场众人深刻的心理烙印。
艾尔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根据我们精确的实验和理论推导，两者的能量密度差距大概在4-6倍左右，由于‘金色闪光’的稳定性，其激发阈值比‘罗勒’大概高出了两到三个量级。因此我们选用少量传统爆炸药剂作为起爆剂来引爆……”
现场瞬间沸腾了。
稳定、可控的爆炸药剂，是多少军队和工程师的梦想啊。
“露维亚，露维亚……”不知从哪里开始，到最后全场都在呼喊着发明者的名字。
然而此刻只能挤出笑容的艾尔，无法畅快地回应这份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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